假使时光倒流一切重新来过,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宣布:《小王子》是我最珍贵也最喜欢的童年礼物。
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正处于怀疑自己在世界上完全不被了解渺小得甚至被忽略的年龄。有天在课堂上,老师用粉笔简单勾勒出一个如同山丘凹凸不平的物体要我们猜是什么,不少同学回答说是帽子,我真想有个与众不同的答案得到老师的赞美,于是第一次主动举手要求回答问题:“这个像是什么被吞进肚子里形成的。”看到老师惊愕的表情,我估计自己错得离谱了,正在后悔不该异想天开,没想到老师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说:“非常好,这是一只蟒蛇正在消化它吃进去的大象。”
接着老师向我们讲述了画这个图的小孩子成长为大人后,和一个能看懂这幅图的小王子相遇并分离的故事。老师形象生动地叙说,所有人屏息静听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直到下课铃响起都没人愿意离开座位,那个容易忧伤令人心疼的小王子牵动着每个人的心,我们都想知道小王子最后有没有回到自己的小小星球。但老师说:“时间有限,今天就讲到飞行员带着小王子准备去找水源,以后有机会再讲。”
当天放学我被点名留下,来到老师的办公桌前,我低着头忐忑不安地回想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看到眼前递过来一本精致的小书,封面正是一头金发、系着围巾的小王子,我错愕地抬起头,看到老师和蔼的脸亲切地说:“送给你,这是一本可以读一辈子的好书。”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忍不住问:“为什么?”
老师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回答:“今天课堂上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相信自己并勇于表现自己的你,希望看到更多这样自信的你,所以给予你这份礼物。”她将《小王子》郑重地交给我:“这本书最好的去处就是遇到一个读懂它的人,你明白那幅图,将来一定能了解它真正表达的含义不仅仅只是个童话。”
幼年的我,不了解为什么《小王子》不仅仅只是个童话,但《小王子》对当时的我而言,确实存在着特殊的意义,它是老师对我的关爱与理解,激励着我勇于表现自己,向周围的大人们宣告我的存在,即使大人们观看世界的角度和我不一样,完全不清楚我在表达什么,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想象自己在地球上旅行,终有一天会遇到和我志同道合的小王子,交换一个知己的微笑。因为相信着小王子的存在,让我的整个童年都变得温暖起来。
接受了老师的礼物,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将《小王子》打开阅读,翻看到最后一页小王子“他像一棵树一样轻柔地倒下,大概由于沙地的缘故,连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抱着那本书忍不住号啕大哭,我完全不知道会是这么悲伤的结局,这大概是我看到过的世界上最令人伤心的童话。多少年后再次读到结局,即使是阳光灿烂的午后我的眼泪却仍然会如突来的疾雨不能停止。渐渐成长才会明白老师始终没有讲到结局的原因,谁会想去面对小王子注定的消失呢,就像我一直不想写关于《小王子》的任何评论,这意味着需要足够的勇气冷静地面对《小王子》只是一个童话,那个一头金发的小人儿并没有真实存在过。但和所有喜爱小王子的人一样,直到现在我仍然固执地认为,在撒哈拉沙漠深处有颗小星星闪烁的沙地上,也许会再次出现小王子的身影。
当我成长为一个大人,我想了解周围各种各样的大人里是否有人具备足够的理解能力时,我会将那幅形似帽子的图,画给他们看,假如他们说:“这是一顶帽子。”我就不会再跟他们说什么小王子、飞行员、蟒蛇,我只会谈他们能够理解的事,譬如购物、美容、股票、新闻等等。越长大越明白《小王子》真的不仅仅是个童话,它所讲述的情节真实存在于现实生活中,譬如,如果你对大人说:“我看到一栋漂亮的房子,它是用玫瑰花砖砌起来的,窗口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白鸽。”他们一定没办法想象那间房子的样子,你得说;“我看到一栋价值两万美金的房子。”他们一定会说:“那栋房子铁定是美呆了。”譬如,地球的确又大又漂亮,但它也有忧郁和悲伤,那是因为许多没有梦想的大人住在上面,有穿着貂皮孤独的“国王”,只想通过命令理性的控制一切;有爱慕虚荣的人,除了赞美什么也听不见;有心情沮丧的“酒鬼”,喝酒只为想忘记自己喝酒的羞愧;有不停算计的商人,千辛万苦得出一个没有意义的结果;有墨守成规的“点灯人”,不知为谁辛苦为谁忙;有只关心记录的“地理学家”,对有生命的一切不感兴趣……有时候真想质问这些自私又独断的大人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生活?”他们都应该将《小王子》当作人生的必修课来认真阅读,虽然《小王子》既没有曲折离奇的情节,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故事在平淡的铺叙中展开,但每个人都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来体会书中深远的柔情和哲理,使我们重新发现身边的小事,回过头来看一看周围最珍惜的人和物。
小王子说:“眼睛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应该用心去寻找。”让我谨记孩子般的天真热情、信任友善,时时审视自己是否保有一份如沙漠中泉水般纯净、清澈的心灵。当然不仅仅于此,还有不断学习小王子看做最重要的“爱与责任”,也是懂爱的狐狸向小王子提到的“驯养”,狐狸说“驯养,就是建立了某种联系”、“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间的唯一;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当我懂得“驯养”这个词后,在我的人生中,多了一种靠着“驯养”建立起来的联系——对我,可能是友情,可能是爱情。也许总有一天会失去,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至少,我还能有麦子的颜色,这颜色可能是共同读过的一本书,一起走过的一段路,同一时刻抬头看过的月色,生命也将因为“驯养”变得美好。
现在再也不会为小王子的结局感到难过,他不会真的消失,他就住在地球旁边的那个星球上,所以他微笑着说再见时我也不会悲伤。我只是会偶尔仰望星空,回想起小王子所说的“这就象花一样。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开着花。” “既然我就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颗星星上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象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么你将看到的星星就是会笑的星星!”想到这我就不自禁地会心微笑,小王子不需要绝望,他只要我们坚强和勇敢,只要我们坚韧和热望,执着的保护好我们的心灵,等待他旅程结束后的再次归来。
所以,如果,如果你有一天到沙漠旅行,请不要匆匆赶路,如果有个头发是金黄色的小人儿出现,他爱笑,又不肯回答问题,你就知道他是谁了。万一有这种事,请捎个口信告诉我,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