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曾经在父母的强迫下,读鲁迅小说,其中就包括《狂人日记》。那时懵懵懂懂,不知所云。到了初高中,学校老师的点拨,总算有点肤浅的了解。暑假里重拾鲁迅的《狂人日记》,倍感熟悉。也许是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洗礼,回头再读,又有了新的认知。
《狂人日记》以写实和象征相结合的手法,刻画了一个表面上“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的狂态十足的狂人,而实质上是清醒的封建叛逆者的形象。小说开篇将月光视作主人公的开始发狂(实质上是醒悟)的契机: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
我怕的有理。
狂人发昏的三十多年似乎全由于不见月光的缘故,而由于很好的月光使发昏了三十多年的狂人突然顿悟精神分外爽快,产生了怕的感觉。从此狂人始终处于看与被看、吃与被吃的思索与恐惧之中。狂人在睡不着觉的晚上苦苦思索看出写着仁义道德的历史中满本都是写着“吃人”两字。在梦中,在“天气是好,月色也很亮了”的时候,狂人愤愤地对人说:“从来如此,便对么?”对几千年来的封建传统和立交提出了强烈的质疑和否认,展示了在月光下的狂人的清醒和执著。狂人从此被关进了屋子里,连想到院子里去走走也不被允许。在劝解大哥不要吃人以后,狂人又被关进了屋子里。小说写道:
屋子里面全是黑沉沉的。横梁和椽子都在头上发抖,抖了一会,就大起来,堆在我身上。万分沉重,动弹不得;他的意思是要我死。我晓得他沉重是假的,便挣扎出来,出了一身汗……
这黑沉沉的屋子显然具有一种隐喻的意味。鲁迅曾在《呐喊.自序》中跟朋友说过很相似的一段话: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吗?”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报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
鲁迅在昏暗的补树书屋中的这番谈话,体现了为民族的苦难和未来而忧患的一位伟人的清醒而深沉的忧虑。可以说《狂人日记》中的黑屋子的意象就是出自于《呐喊·自序》中所描绘的“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铁屋子,这铁屋子与人物所处社会的、历史的、文化的、黑暗环境的隐喻象征意味如同一辙,不同的是《狂人日记》中狂人是这黑暗屋子中被月光惊醒的少数者,他忍受着那即将被吃的“临终的苦楚”,但他已有着“毁坏这铁屋的愿望”月光的出现就隐喻着主人公的顿悟与清醒,他的醒悟便昭示着黑屋子的被动摇,因而小说中的黑屋子已不是万难破毁的了,而是已在被惊醒了的狂人眼前动摇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