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妈妈说做一些水豆腐吃吃。我说那多麻烦啊,买点不就行了?“你不知道,自家做的好吃,你弟弟、弟媳也要来,人多够吃。再说家里有东西,方便!”妈妈一脸轻快。我明白妈妈说的东西指什么,那是我家祖传的磨盘。
小时候,逢年过节,生日喜庆,我总爱看着妈妈站在磨盘边,左手拿着小勺匙,每隔一圈就给磨眼“喂”一小撮饱涨了的豆瓣,右手呢,则握着“L”状的木柄前俯后仰晃动着,白花花、黏糊糊的豆浆就从两块圆圆的磨盘缝里流出来。没多久,密密的汗珠也从妈妈的额上慢慢地渗出,她用那泛着光的衣袖不时地擦拭。看到妈妈汗流浃背了,我也跃跃欲试,妈妈说我太小,推不动。我不甘心,央求着她,于是拗不过,要我和她一起推。虽然我和她一起用力,但是我总觉得像是被妈妈拉着走,有劲使不上。妈妈笑了笑,突然放手,那磨盘就戛然定格在那儿,任凭我怎么使劲,就是纹丝不动。我这才知道那两块磨石是多么沉重啊,而孱弱的妈妈却总是面带微笑,毫不叫累,似乎一切的不幸,一切的困苦,都已被慢慢地磨碎。一年的收获,满怀的喜悦,也都附着在磨盘上,就这样,一圈一圈,一回一回地转着,转白了妈妈满头的青丝,转弯了妈妈挺直的脊背。
岁月悠悠,我已远离故土,不再像儿时那样守着磨盘,看着妈妈重复那单调的动作,听着磨盘发出那“吱呀吱呀”的喘息声。
“过来帮帮我!”妈妈在叫我,我回过神来,跟了过去。
“妈,这磨子好久没用了吧?”望着晾在一角被破旧衣服覆盖着的磨盘,我不解地问。“是啊,你们都不在家,就我和你爸,能吃多少啊,再说,每天早上都有得卖,想吃就去买点,多少随便;这东西太重,费时费力,我也推不动了,卖的豆腐也早用上电磨了。估计等我们都不在了,就不会有人用啰。”妈妈感叹道。
推了片刻,我和妈妈就都气喘吁吁了。磨盘也开始转得慢慢悠悠。
磨盘在我们的手里单调地划着一个又一个圆圈,它的确已经老态龙钟,好像就要停止它前进的脚步。而磨盘推豆腐,已经成为我在家乡最温馨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