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对父亲的形象有些模糊。父爱如山沉重,如海深沉,如磐石坚实?关于描述父亲的句子都显得那么抽象。跟父亲,从没对视过,不知道他是否有炯炯的眼神;未曾骑过“木马”,不清楚他是否有厚实的肩膀;很久没得到拥抱,不记得他是否有宽阔的臂弯。上次见父亲是去年春节前。我以为他会在家过年,事实上却没有。送他的路上,脑海里涌现出千万种离别的场景,泪如泉涌。到了机场,我却笑着迎上去。父亲是一个感性的人,心思及其细腻。我不敢表现出我的不舍,怕他伤心,怕他内疚。在候机大厅,我们并排坐着,什么都不说。这么多年了,我们已经不知道怎样去跟对方交流。突然想到带了相机。22岁,第一次有了跟父亲真正意义上的合影!
6岁那年,为了生计,父亲不得已离开家。我们姐弟三人便成了“留守”儿童。因为外公外婆的悉心照顾,其实孩提的时光还是挺美,除了狠命的思念。常常设想墙角的转弯就可以看到父亲,然后扑过去,被幸福紧紧拥着。设想终究没有成为现实,我只好给父亲写信,从幼儿园到大学,从未间断。然而“长篇大论”只是换来父亲的辗转反侧和深深歉疚。渐渐习惯了父亲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便频繁到同龄朋友家,享受属于他们的的其乐融融。记得有一次同学生日,她父母到学校庆生,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只有拼命鼓掌,使劲流泪。我以为,我应该不止一个人,无论生活,还是学习。于是将班主任的电话告知父亲,试图让他了解我。没想到班主任真的有接到父亲电话,让我激动良久。
有一次父亲回家,当我抱着大堆奖状跟各种比赛邀请函出现在他面前,分明感受到了他双手的颤抖。我以为我真的很想他,期待跟他一起生活,其实早已不习惯所谓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我总是呆在自己的房间,不分昼夜的看书,写日记。还记得初三时以优异的成绩提前留在本校就读高中,父亲却不满意,他希望我复读,进入国重学习。我坚决不依。我以为父亲是传说中铁骨铮铮的汉子,那时他却用双手哽咽着为我擦干泪水。记忆中,父亲第一次对我有如此亲昵的动作。我借口跑开了。我爱好自由,早已不会听从别人“指点”。我跟父亲说:生活的酸甜苦辣最终还是要自己品尝,请不要干涉我。我没有复读,父亲不久再次离开家。从此父亲除了叮嘱,很少过问我的一切。
高考前夕,我的身体出现异样,便独自到医院做了检查。等待的结果往往令人眩晕,诊断书显示我患了绝症,需要立即接受治疗。拨通父亲的电话,我早已泣不成声。入院那天,同病房一个15岁的男孩因为白血病宣布死亡,崩溃的一家人让我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概念。正是那次,我有了一张特殊的照片。或许生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以为我的生命只是我的,与他人无关。高考是我人生第一次滑铁卢,仿佛一切瞬间支离破碎。父亲说:从你住院那刻就知道这个结果,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还得自己选择。我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你。我知道父亲害怕了,他对我没有任何要求,除了健康。
这么多年来,父亲总是想法设法弥补亲情的空缺。在我面前,他觉得自己是卑微的。其实时间跟距离,并没有搁浅父亲对我的爱。他给的尊重和支持,让我倔强的走着属于自己的路!